金城公主（上）/嘎玛道吉(剧本)

时间：公元8世纪初叶唐蕃风云际会之时。

地点：吐蕃王国境内。

人物表：

金城公主    唐中宗李显的养女，雍王李守礼的女儿，唐蕃和亲的使者，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的王妃，后被赐于“赞蒙”称号，地位相当于王后。在蕃三十年间生下吐蕃一代英主赤松德赞。其一生为唐蕃和睦、休养生息呕心沥血，多次上表向唐朝请和。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多年战争后的唐蕃双方终于化干戈为玉帛，于赤岭（今青海省日月山界）立碑会盟，并于甘松岭开市互惠。从此唐蕃边疆得以恢复了和平安宁。唐蕃会盟的促成，赞蒙金诚公主功不可没，她做为藏汉历史上一位伟大的女性，其英名至今传颂在青藏高原之上，被藏汉人民永远怀念。

赤 玛 伦    吐蕃摄政太后，赞普赤德祖赞的祖母。在儿子战死、孙子年幼的复杂动荡历史时期，她果断处置旧臣和藩邦的反叛，平息了吐蕃一系列的内乱。之后她大胆启用新人将领，逐渐将军权牢牢掌握在王廷手中。为了进一步巩固吐蕃政权的稳定，她积极寻求唐王朝的支持，多次上表联姻，直接促成了赞蒙金城公主使蕃和亲的重大政治事件，显示出了高超的政治驾驭能力和远大胸怀。她是吐蕃历史上唯一执政的女性，一生致力于唐蕃友好相处，是唐蕃会盟的政治推手，也是赞蒙金城公主坚定的政治盟友和慈祥的长者。

赤德祖赞    吐蕃第三十六世赞普，赞普赤都松的儿子。他年幼即位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在祖母摄政王赤玛伦的扶持下保住了赞普的王位。后迎娶赞蒙金城公主，是吐蕃历史上第二位迎娶唐朝公主的藏王。

那 朗 妃    吐蕃赞普赤德祖赞的长妃，出身于权势盛炽的那朗家族，为人专横狡诈，是那朗家族在王宫中的地位象征。

那朗陵波    那朗妃的兄长，吐蕃军队吐浴浑方面统帅。曾助赤玛伦平定内乱，后因军功封大论（大臣）。其恃功弄权，性格暴虐，对外好武扩张，对内残酷镇压，是强权的代表人物。

讫 力 徐    吐蕃首席大论，军队统帅。赞普和摄政太后所依重的臣工。历来主张和亲会盟，休战生息，引进佛法，建立新政，是一位具有开放眼光的政治领袖。

穷    桑    吐蕃大论，是首席大论讫力徐的左右手。

那朗夏昂    吐蕃军队森波（苏毗）军首领，那朗陵波的堂弟和忠实追随者。

坌 达 延    吐蕃赞普牙帐羽林军大统帅，被封为大论。

张 雄 礼    唐朝安西都护，连城老将，一向拥兵自重，曾多次侵掠吐蕃北境。

黄甫惟明    大唐陇右节度使，唐玄宗遣赴吐蕃正使臣。

张 元 芳    大唐宫廷内侍，赴吐蕃副使臣。

春    娇    赞蒙金城公主的贴身女仆。

赛 邦 达    赤玛伦的贴身女官。

巴    姆    那郎妃的贴身女仆。

宫廷侍卫六人；宫女八人；天葬师一人；龟兹乐手六人；龟兹舞女十六人；吐蕃武士十六人。

第一场   毒谋夺子

〔吐蕃逻些鹿苑王宫，吐蕃赞普专为金城公主筑造的宫殿，因金城后加封为“赞蒙”，又称王后宫。

〔高大的宫殿内陈设奢华，右侧可见一个敞亮的阳台。在西藏八世纪风格的家具和摆件簇拥下，舞台的中央放置着一架用双鹤头挂起的婴儿摇篮。

〔春娇抱着刚刚满月的小王子，随金城公主上，两人缓缓走向摇篮。

金城公主    春娇，小王子睡着了？

春    娇    哎，奶吃饱了就不闹了。

金城公主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小王子满月之日吧？

春    娇    怎么能记错呢？今天是满月长寿节，如果是在长安，今天皇帝爹爹就会驾幸凤宅，宴会尽日的。

  〔两人笑语嘻嘻。

金城公主    小王子生在十五月圆日，日子吉祥也好记住。今夜会望到满月吗？

春    娇    会的，天清气朗。夜幕初降时，我们就登上楼台望月祈祷，祈求上天赐于他长寿和幸福。

金城公主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要是赤玛伦太后和赞普在，这满月就更亮更圆了。唉，太后和赞普到现在也都没有见过小王子呢。也不知道吐蕃与大唐请和会盟之事是否议定了。

春    娇    前些日子听讫力徐大人说泥婆罗边境的战事一结束赞普就要返回逻些了。太后在温江岛宫坐镇指挥，已经平息了泥婆罗国的小邦反叛，她老人家也该歇歇身子骨了。依我看，过几日他们都会赶来看望小王子的。

金城公主    无论如何这孩子毕竟是大吐蕃眼下唯一的王子啊。听说那朗妃也就在这几日要生孩子了，也不知道生了没有？

春    娇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仗着家族和哥哥的势力，越来越张狂骄横，若要是再生个王子，你和你的小王子从今往后就不得安生了！她的兄长那朗陵波大人自掌了军权以后，就知道在唐蕃边境打打杀杀，这血雨腥风何时了啊！

金城公主    春娇！不可胡言，小心你会被割舌头的！

春    娇    公主啊，不是我多嘴，我还听说逻些街头的流浪疯子在唱：那玛宫的主人怀王种，怀里掖的却是羊皮袋！我一直不敢告诉您，那朗妃住在那玛宫，这分明是说她在怀里掖着一件羊皮口袋，假装怀孕欺骗太后和赞普吗？多么可怕呀！

金城公主    不会吧……，万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口祸恶语一旦被传出去，追查下来是要砍头的。春娇你可要当心，到时候我都难保你的性命。

春    娇    公主不用担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不惹麻烦。

          〔一侍女上，将一木匣子礼品搁在案几上。

侍    女    赞蒙公主，那朗妃和那朗陵波大人求见，他们说是为庆贺小王子满月先送上一些泥婆罗国点心。

金城公主    （不免一怔）人呢？

侍    女    说是要见婴儿王子前，必得先净手熏桑，再由经师颂驱邪经后再上来。

金城公主    下去吧。

            〔金城公主与春娇稍显紧张，双双走向摇篮俯看小王子。

春    娇    公主啊，那朗妃可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她那兄长也不是个善主，您可要多加小心哪。

金城公主    噢，我们小心就是了。

            〔舞台转暗，落下黑色间幕，上镶神秘白色苯波教图案条纹；右侧有一大石墩，上铭刻有笨波教雍仲万字纹。

            〔那朗妃与那朗陵波从左口上，那朗妃手携一件大包袱，二人神色诡秘慌张，环顾四周后，将包袱放在大石墩上。

那朗陵波    你可都准备妥了？

那 朗 妃    我的兄长啊，我的心都快跳出口了……，这个关口上稍有一丝纰漏，就要被灭了全族啊！

那朗陵波    这可是你横下心来要做的事，用一个找来的死婴儿，偷换赞蒙公主妃子的小王子，日后好堂而皇之地当王后。

那 朗 妃   （压低声音）闭嘴！乌鸦嘴长，人耳更长！我怀不上王种，只能出此下策。你不是也说过，这孩子若被我们驾驭，日后可架空赞普号令吐蕃吗。

那朗陵波    行了，不说了。催奶的秘药用了吗？

那 朗 妃    用了，泥婆罗的山人送来的，吃的吃抹的抹，挺管用的，前天夜里就下奶了。

那朗陵波    （指着大包袱）这就是那个死孩子，是个男婴吧？从哪儿弄来的？

那 朗 妃    当然是男婴，白岩林天葬场的天葬师送来的，昨天刚刚升天的，这个天葬师知道咱家有祖传的十二生肖金牌，非要一个做报酬，我只好先给了一块。

那朗陵波    什么？这个天葬师可靠吗？

那 朗 妃    活人没有靠得住的。

那朗陵波    你的意思是……？

那 朗 妃    天神的口堵不住，而活人的口可以灭！另外，我昨天已经放出口风，说我一个月前刚刚产下了一位王子。

那朗陵波    真是个罗刹女，心比岩石还硬，心眼比针眼还细。那朗夏昂堂弟估计到鹿苑宫后门了，我让他带了一位骑快马的敢死护卫接应。

那 朗 妃    这个人倒是靠得住，不是你压着他，他早反了。

那朗陵波    我们上殿去吧！你千万记住要见机行事，只要把赞蒙公主骗出大殿，我就能得手。

那 朗 妃    （从怀中掏出一对玉镯）喏，这就是我的一对勾魂诱饵。

那朗陵波    这东西能管用？

那 朗 妃    能管用！

那朗陵波    （双手合十，闭目苍天）万能的众山年赞神啊，这可是赌命的一搏啊，保佑我们成功吧！

            〔两人拎起包袱从右口下。间幕起，恢复前场景。

            〔前场景，辉煌的鹿苑宫大殿内金城公主抱着小王子逗笑，春娇在一旁拾掇布贴，侍女上。

待    女    那朗妃和那朗陵波大人到了。

            〔金城公主赶忙将小王子交给春娇手中，她理了理衣襟，轻轻挥一下手。

金城公主    请那朗妃和那朗陵波大人进来吧。

侍    女    请那妃和大人进殿。

            〔那朗妃和那朗陵波走进大殿，那朗陵波将手中包袱顺势隐藏在卡垫之后。

            〔金城公主十分欣喜，迎上前去，握住那朗妃的双手，上下端详着她的身段。

金城公主    姐姐贵体可安好，怎么您尊贵的孕体已恢复以前的身段了？莫非您也已经产下了王婴？

那 朗 妃    和您一样，洪福齐天，也生下了一个王子，只不过比您晚几天。早就听说您生下王子的喜讯，一直等到今天王子满月就先来祝福了。

            〔金城公主与春娇惊讶万分，半晌无语。

那朗陵波    赞蒙公主阁下不必吃惊，这两宫诞下王子真是我大吐蕃的福德啊，赞普王室的血脉将承续万代。不过我们雪域吐蕃有个习俗，宫中生下贵种，一个月之内是秘不外宣的。这是为了避免王子被恶眼所罩、被鬼魅的影子所遮。所以您今天才听说我家王妃生下王子是不是就不足为奇了？

金城公主    （回过神来）是啊姐姐，金城向您祝福了，祝福我大吐蕃的王子健康长寿，将来为雪域带来繁荣昌盛。

那 朗 妃    妹妹呀，今后我们各自抚养好两个小王子，大吐蕃的疆域绵延几万里，北到大漠长湖，南到泥婆罗山国，西到波斯大食，东到大唐帝国，将来他们长大了放到哪里都是一位堂堂极目万里、赫赫威振四方的大王啊。

金城公主    姐姐，我们不说这些了，来瞧瞧小王子吧。

          〔春娇将小王子抱前，二人凑上端详。

那 朗 妃  （别有用心地）哎呀呀，这两个小王子长的真像啊，我家小王子和你家小王子长的一模一样啊，太像了，太像了。

那朗陵波  （及时附合）真的，太像了。当然都是赤德祖赞大王的王种，怎能不像呢？

          〔春娇将襁褓放回摇篮，三人落座。

          〔那朗兄妹四目对视互相暗示下手。

          〔那朗陵波站起身来，朝春娇走去。

那朗陵波    春娇，我这腹中胀气，恐是凝住胃气了，你去找宫中药师讨一副黑粉消食药来。

春    娇    是，大人，我这就去叫仆人们送来。

那朗陵波    不行，你去找来我才放心。

春    娇    这……？

金城公主    不碍事，你去吧，这里有我们。

            〔春娇下。那朗妃从怀中掏出一对于阗玉镯，走近站在摇篮边的金城公主。

那 朗 妃    妹妹，我托人给您带来了一对于阗玉镯，成色非常好，是彩虹玉，能看得见玉中含有一缕缕的彩色丝线。

            〔金城公主好奇地伏身查看玉镯。

那 朗 妃    里面光线太暗，咱们去阳台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城公主随那朗妃走向右侧阳台，全然不知这惊天的阴谋正在吞噬整个宫殿。

            〔那朗陵波见时机成熟，迅速将事先藏好的替换包袱与摇篮中的王子调包交换。

            〔金城公主与那朗妃还在阳台上谈论着玉镯；那朗陵波已将小王子的襁褓交给接应的那朗夏昂后返回，故作镇定坐回原位上。

            〔金城公主与那朗妃转过身来走回大厅；春娇也将胃药拿了上来。

春    娇    大人，药拿来了。

那朗陵波    嗯，放在这里吧。那朗妹妹，咱们该回去了，让小王子好好安睡吧。

           〔那朗妃明白事已得手。

金城公主    这天气闷热透不过气来，可能要下一场暴风雨，吃过饭避过雨再回那玛宫吧。

            〔二人站起身来，急于脱身。

那 朗 妃    告辞了，这就告辞了。

那朗陵波    让小王子好好安睡吧，赞蒙公主留步，我们告辞了。

          〔二人急下。阳台外的天气开始急剧转阴，可以隐隐地看见远方天际线上的闪电，山风吹动着垂帘。

          〔春娇将阳台门关上，厅内的光线由此转暗，她陆续点亮了几盏宫灯。

          〔金城公主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即将降临的暴风骤雨，不安地走动着。

金城公主    今夜的暴雨非同寻常，不知道赞普和将士们此时此刻正在何方？上苍保佑千万不要让他们遇上雷雨，平安返回札玛王宫。

            〔春娇也默默合十祈祷。一阵狂风吹进殿内，宫灯烛光摇曳；一道刺目的闪电在窗外照亮整个大殿，随即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两人不禁失声惊叫，立即冲向双鹤摇篮。

金城公主    怕是小王子受惊了。

春    娇    公主，我来抱起他。

            〔两人紧张地俯看襁褓中的王婴，顿时大惊失色。

金城公主    啊？这是什么？怎么包布不对啊？

春    娇    （几乎失语）这，这，这不是小王子……。

金城公主    （夺过襁褓）哪这又是个什么呀？天哪，这不可能!我的孩子哪？我的孩子哪？

春    娇    （自言自语）连赤玛伦太后送给小王子的氆氇包布都一起偷换走了。

            〔春娇冲向阳台打开门扇，急切地向宫外张望；她立刻又跑回殿内，从金城公主的手中抢下死婴狠狠地撇在地上。

春    娇    这是个调包替换的死婴，是歹毒的那朗兄妹俩刚刚偷走了小王子!

            〔金城公主呜咽摇头，六神无主。

春    娇    毫无疑问是她们俩下的毒手，我喊人去追。

            〔一道闪电刺向大殿阳台窗口，惊雷轰然炸响，金城公主昏厥倒地，大殿陷入一片黑暗。

            〔舞台昏暗，落下苯波教图案黑色间幕；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那朗兄妹冒雨从右口上，跑上来靠在大石墩上不停喘息。

那朗陵波    那个天葬师呢？要把他灭了!还要把家族金牌取回来，千万不能留下物证。

那 朗 妃    他就在附近等我们。你吹个口哨，他就过来了。

            〔那朗陵波吹出一声口哨，黑暗处走出黑衣黑帽的天葬师。

那朗陵波    你就是白岩林天葬台的天葬师？

天 葬 师    是的，大人。

那朗陵波    我家的金牌你还带在身上吗？

天 葬 师    铸造有那朗家徵的金牌举世无双，贵重无价，怎能轻易带在身上。大人和大妃不是让小人在此地等待领取另一些赏金吗，怎么关心起已经赏出去的金牌呢？

那 朗 妃  （恶狠狠低语）兄长，顾不得那么多了，给他一些赏金吧！

那朗陵波    （横下心来）你过来，我给你赏金。

            〔天葬师走上前来，那朗陵波假装从怀中取赏金，迅速抽出腰刀刺向天葬师。

天 葬 师    啊！我中了黑刀了！大黑天啊，这就是和恶魔交易的下场呀，你们俩谁也逃不脱恶报的。

            〔那朗陵波又赶忙连刺两刀，天葬师倒地前将金牌塞进口中。那朗陵波浑身搜摸一番终无所获。

那 朗 妃    有没有咱家金牌？

那朗陵波    没有，顾不得了，快走！

            〔两人急从左口下。

            〔金城公主、春娇、仆人、侍卫等从右口上。

            〔春娇打着木框藏式灯笼，慌乱中差点踩上天葬师。

            〔众人急忙向前将天葬师扶起，将他靠在大石墩上，用灯笼仔细打量他的脸孔。

春    娇    这是白岩林天葬场的天葬师。

金城公主    天葬师，你这是怎么了？他还没死。

天 葬 师    （从口中吐出金牌）拿着，这是那……那朗金……牌，是物证。我替天杀的那氏兄妹俩找……找了个死……死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吗用……，谁知道来取……取另一些赏金的时候他……他们却起了歹心想杀人灭口。

           〔众人顿时醒悟。

金城公主    （紧握金牌，仰天哭诉）我的小王子呀！老天爷呀！我们母子的月圆团聚之日竟成了天各一方之时呀！

            〔又是一道闪电和雷鸣，大雨继续下着，众人呜咽。

            〔幕急落。

第二场     隐忍待机

            〔札玛宫，吐蕃赞普牙帐所在地。宫内陈设豪奢，正中设有赞普王座，稍右设有太后宝座。两边有虎皮、豹皮等制成的仪仗；桌几上摆有典型的吐蕃矮座金碗，镶银圆腹马首长颈瓶，一对波斯风格的圆腹长颈阔口银瓶中插满了南国孔雀翎，在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吐蕃标志性的器皿金鸡瓶。

            〔赤玛伦太后和赞普赤德祖赞上。

            〔赞普闷闷不乐，赤玛伦太后双眉紧锁，赛邦达和侍卫仆人们小心翼翼服侍左右。

赤 玛 伦    赞蒙金城公主怎么还没有到？

赛 邦 达    回太后，她就在赶来的路上。

赤德祖赞    太后祖母，虽说几年来借那朗之手剪除了大多叛臣反将，可如今这灭除反叛的主帅恃功自傲，露出了很多不详之兆啊。如今已狂妄到毒谋夺子，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赤 玛 伦    是啊，种种迹象可以看出，有一股反水又在聚集酝酿之中，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赤德祖赞    太后祖母，昨晚我命牙帐的监军密报那朗陵波大伦最近的动向，有消息说他前几日暗中派了五千精骑秘密在吐谷浑边境一带活动，这里边一定大有文章。

赤 玛 伦    赞普怎么应对的？

赤德祖赞    我已命讫力徐首席大伦派人尾随探查，先不惊动他们。

赤 玛 伦    一定要严密监视那朗夏昂在森波境内的六万劲旅，这支军队离都城逻些太近，骑兵五天就能到达，就像一把利剑抵在脊背上，不可不防啊。

赤德祖赞    遵命。我们派往大唐的请和使团名单和礼品也已准备妥当，稍后请祖母太后过目。

〔金城公主与春娇、侍女、侍卫侧立一旁静听召见。

    赤 玛 伦    十余年的东征西讨、血雨腥风，赞普的宝座算是稳住了，吐蕃王统也得以延续，唐蕃双方都在期盼着一个长久的和平，老百姓更是渴望着安居乐业呀。可是不行啊，战争是那些军爷和统帅们的财富口袋，是他们开疆拓土、捞取功名的登天长梯。那些个包藏祸心的武夫，甚至还想借着战乱的混水，乘机打垮赞普你的牙帐羽林军，用他们低贱的血污染大吐蕃高贵的王座。

   〔金城公主抽泣不已，众人掩面低泣；领侍上前通报，赤玛伦与赤德祖赞急忙迎上前来。赤玛伦张开双臂拥抱住悲痛不已的金城公主，赞普也扶住二人俯首摇头悲怆不已。

    赤 玛 伦    我可怜的孙媳啊，你千里迢迢来到吐蕃，真不该有今日的苦难。

金城公主    祖母太后，我终于见到您老人家和赞普了，可我苦命的王子却再难见到啊……！

赤德祖赞    小王子的事太后祖母和我都知道了。春娇你留下，其他人等都下去吧。

          〔众人下，春娇警觉地望了望台口，然后将包袱中的物件递给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    太后祖母，那朗兄妹就是用这块牛毛毡布包袱中的死婴，盗换了您织的氆氇包布中的小王子。

          〔赤玛伦仔细端详包袱，悲痛摇头。

赤 玛 伦    赞蒙公主，我的好孙媳，你莫悲伤，有我和赞普给你作主，吐蕃唯一的骨血王子一定会重新回到你的怀抱。

赤德祖赞    一时的掉包诡计掩饰不住一辈子的伪装，终有一天云开日出真像大白，我俩的孩子会重回札玛王宫，并成为当之无愧的主人。

金城公主    可我的王子年幼羸弱，嗷嗷待哺，吃不到母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赤 玛 伦    公主啊！此刻你的眼睛要看向远方，目前吐蕃王廷内外危机四伏，那朗陵波家族似有反叛阴谋。他掌握的军队驻扎在东边吐谷浑，和他手下那朗夏昂率领的森波驻军东西呼应，对都城逻些形成了钳形态势，我们的王廷和王权正受到巨大威胁。

金城公主    不是唐蕃双方夏季都要派出使臣共商会盟休战大计吗？

赤德祖赞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朗陵波想一辈子打下去，想利用战争来巩固他的军事实力，待到时机成熟他还甚至想武力夺取王权呢。因此，唐蕃会盟休战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金城公主    现在就派人包围那玛宫，绑了他们一家，救出我们的小王子！

赤 玛 伦    赞蒙公主啊，你想一想，他和那朗夏昂东西两个方面的大军加起来多达十二、三万人马，手下血誓效死的猛将就有六百之多，现在杀了那朗就无异于往羊群投石激起惊变，弄不好他们还会举兵吐谷浑，联合当地王族残余另立赞普。从他们谋夺小王子的动机来看，他们有这个准备，一旦形成这个局面，我吐蕃东面就重新多了一个劲敌，战争的灾难就永无宁息之日。

金城公主  （掩面呜咽）我可怜的小王子，他干干净净来到这欲望纷争的人世间，稀里糊涂竟做了无辜的筹码。我恨死了无穷无尽的争权夺利！恨死了永无止境的贪欲追逐！恨死了永不停息的战争轮盘！雅拉香波山神啊，我只想要我的亲骨肉，我只想要我们母子相聚依偎，我只想做一个平平常常的母亲！

   〔赤玛伦与赤德祖赞无奈地悲伤叹息，安慰悲痛欲绝的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擦干眼泪，坚定地望着太后和赞普。

金城公主    祖母太后，赞普大王，要迅速和大唐会盟啊，当初大唐让我远嫁吐蕃也就是为了换回和平安宁。唐蕃一旦会盟休战，我们就能腾出手来根除内乱。

   〔春娇将那朗氏家徵金牌从怀中取出，交给赤玛伦；赤玛伦凝视良久，似有所悟。

赤 玛 伦    这块那朗氏家徵金牌从何而来？

春    娇    是她们兄妹贿赂天葬师时付给他的报酬，用它骗了个死婴来施调包计。

赤 玛 伦    你们听着，这就是个铁证，是日后时机成熟灭掉那朗家族迎回小王子的铁证。那朗氏的家徵金牌是从来不作钱币使用的。我听说他家在大食国一共做了一套十二生肖家徵金牌，这块上的生肖是个马，现在他家生肖金牌少一块马，从今往后千万不可走漏金牌的任何风声。

赤德祖赞    这个天葬师真是个有心计的智者。

   〔赤玛伦两手握住赤德祖赞和金城公主的手，语重心长，果敢问断。

赤 玛 伦    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将计就计，顺着那朗家族的假戏往下演，一直陪他们演到阴谋彻底败露，灭族抄家的那一天。赞蒙公主，你能隐忍痛苦演下去吗？

  〔金城公主抽泣不止微微点头充诺。

赤 玛 伦    好！等一会儿各位大臣和那朗氏家兄妹就要进宫断案，我老太婆要为你们夫妻俩日后收回真王子断一个荒唐可笑的假案。

赤德祖赞   我真担心吐蕃黑头百姓会埋怨祖母太后的。

赤 玛 伦    顾不了那么多了。

  〔讫力徐首席大伦率穷桑大伦、坌达延大伦、那朗陵波大伦、那朗夏昂大将、那朗妃、那朗妃的贴身女仆巴姆等上，站立一旁躬身候座。

  〔赤德祖赞王抬手请赤玛伦太后落座，然后其亦落座，金城公主也在侧席首端落座。

  〔那朗妃抱着小王子紧随其兄之后，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上首三人。众人三叩首，那朗妃放下小王子叩拜，金城公主见状又激动不已，不停抹泪。

  〔赤玛伦的贴身女官赛邦达站在太后身侧目视众人。

赛 邦 达    各位王妃、大人请依次看座。

  〔众人落座。赤玛伦扫视众人，威严肃穆。

赤 玛 伦    因为是赞普二位王妃的纠纷，赞普也不便审案，就由我来问吧。那朗妃听好，赞蒙公主妃的情由我已盘问过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怀中的孩子是你所生。

那 朗 妃  （抱孩起身）祖母太后，我妊娠九月，那玛宫和其它宫里都知道我怀胎身重，如今一朝分娩哺乳喂养，怎么能不是自己孩子？赞普大王，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赤 玛 伦    赛邦达，你领着春娇去近前看清楚，是否真有乳汁流出。

   〔二人近前，那朗妃侧身解襟喂奶，春娇见状不禁抱头惊愕。

  〔赛邦达递给那朗妃一小银碗，那朗妃挤乳少许递还赛邦达。赛邦达将乳碗呈上赤玛伦、赤德祖赞验证，两人显惊讶之色；再逐个呈送各大伦验证，均都显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赤 玛 伦    赛邦达，也请赞蒙公主妃看清楚。

  〔赛邦达将奶碗呈送金城公主，她只是掩面哭泣，摇头拒看。

那朗夏昂  （躬身起立）太后、赞普，我与那朗陵波大人浴血前方，开疆拓土，为我大吐蕃驰骋杀场，早已获得了您二位主上赐于的丰厚财富和无尚地位。那朗妃妹妹生不生王子是王族的大事，对我们家族并无多大利益。赞蒙公主妃她凭空捏造一个偷换王子的冤案来，是否要断我那朗家的香火。

那朗陵波  （躬身起立）况且我家妹妹同样也是赞普的王妃，她生一个王子怎么就成了偷换来的，而你生一个混有汉血的王子怎么就非得是真的？我倒还真不稀罕这两族混血的孩子，宁肯要一个我吐蕃王室的纯种。

讫 力 徐    言辞不得无礼，血统之事是唐蕃两国和亲邦交大事，不得妄议。

那朗陵波    在下不敢。总之，刚刚太后、赞普和各位大伦都亲眼验证了事实，请太后和赞普明断。

   〔金城公主突然离座冲向那朗妃身边，泪如雨下。

金城公主  让我看一眼这个孩子……！

   〔那朗妃抱孩躲闪，那朗陵波和那朗夏昂上前保护，阻挡金城公主。赤玛伦和赤德祖赞站起身来，大声呵斥。

赤 玛 伦    那朗妃，辨认孩子是她的权力，你们退下！

    〔二人迅即跪下；那朗妃慢慢转过身来；金城公主极度悲伤，突然她毅然决然甩袖转身面向赤玛伦和赞普。

金城公主    祖母太后、赞普大王，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我的孩子真的死了！让她好好抚养这个王子吧！我自己来了断这桩公案，求你们再也不要提起这个孩子了！

   〔金城公主掩面颤抖，众人唏嘘不已；春娇跪地大哭。

   〔那朗陵波、那朗妃、那朗夏昂一脸迷茫，大惑不解；赤玛伦也掩面抹泪，如释重负。

赤德祖赞  （声色俱厉）你们全都退下！都给我退下！

   〔众人偕退下。赤玛伦、赤德祖赞、金城公主、春娇、赛邦达仍留殿内。

          〔众人上前搀扶金城公主。

赤 玛 伦    我的好孩子，你替祖母了断了这桩蒙羞的公案，你这一甩袖拒认可是千古留名啊！祖母我自叹不如你的呀。你忍住悲痛再等一等，你们母子团聚的那一天不会太长久。

春    娇    那朗妃是如何有了奶汁的，分明那个死孩子是天葬师给她的。

赛 邦 达    一定是施了什么妖术，我听说泥婆罗国有这种古怪东西。

赤 玛 伦    真有这种违背人伦天理的怪事，今天大家算开了眼了。

赤德祖赞    雄鹰缚住翅膀了，英雄遇上难处了。有朝一日我要亲手宰了他们祭奠唐拉雅秀山神。

          〔金城公主疲惫绝望地望着太后，似有所求。

金城公主    祖母太后，早年祖上文成公主带进卫藏的释迦牟尼佛祖十二岁等身像不知藏在哪里？我在长安是吃斋念佛的，如今我身心俱疲，失去了孩子更是心空绝望，请您老人家恩准我暗中寻找，这是我久居吐蕃的心愿，也是祖上文成公主至今未了的夙愿。

赤 玛 伦    祖上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当年未能在逻些大昭寺长期供奉释迦牟尼佛祖，就是因为我们吐蕃的苯波教尚不能容忍佛教的结果。到现在都过去了三代赞普，时光流走了七、八十年，按理说也该是佛祖显灵教化众生的时候了。

金城公主   （激动不已）谢祖母太后恩准。

赤 玛 伦    你先不用谢我，时至今日这事还是不能急。

赤德祖赞    一来吐蕃大众多数还在信奉苯波古教，众心的转化需要时间；二来吐蕃军中仍在供奉苯波战神，轻易废去就会动摇军心，影响战力；三是一些心怀不轨的大伦和将领，在这多事之秋会利用这件事蛊惑民心、煽动军心造反闹事，所以说此事急不的，要慎之又慎。

           〔金城公主和众人无奈默然。

赤 玛 伦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佛像就在赞普王廷的手中。为了平息当年佛苯纷争深藏了起来，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八十年来未曾泄露，你也不要再打听了，人人心中都有佛祖，佛祖重光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久了。

金城公主    （惊喜万分）佛祖保佑，吐蕃有福。我可不可在西域于阗先期请来译经大师，为日后重启大召、开光供奉做准备。

赤 玛 伦    要暗中行事，严守秘密，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赤德祖赞    不妨将请到的经师先行安排在岩波地方的修行岩洞中居住，不要暴露高僧身份。让他们先联络几十年来陆陆续续已聚集到吐蕃乡村草地的游僧和尚，译经传法等待时机。

金城公主     遵命，金城记住了，要等待时机。

           〔一待卫上，走向赛邦达耳语一番。

           〔赛邦达向赞普和赤玛伦太后禀报。

赛 邦 达    禀太后、赞普，讫力徐首席大伦率穷桑大伦、坌达延大伦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赤德祖赞    传大伦们上殿。

          〔三大伦上，赤玛伦与赤德祖赞重新落座。

讫 力 徐    禀告太后、赞普，早晨送呈的派往大唐请和使团名单和礼品清单是否已过目？

赤德祖赞    将册牍呈祖母太后过目。

          〔赤玛伦接过册牍展阅。

赤 玛 伦    赞普已阅过了吗？

赤德祖赞    阅过了。

赤 玛 伦    我看就以穷桑大伦为首席使臣。

穷    桑    遵命！礼品中的骏马两千匹，藏金两千两是否妥当。

赤 玛 伦    可以。

赤德祖赞    你们将赞蒙公主妃亲自草拟的请和表，读给祖母太后听听。

          〔穷桑将请和表递于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    大唐玄宗皇帝圣鉴：听闻皇帝万福，异常欣喜。时值仲夏，须请避暑起居，皇兄龙体关乎事大，望自珍重，我等幸甚。金城远嫁吐蕃，和亲接好，赞普贤明，太后慈祥，金城有幸得贤郎慈母恩顾，岁月姣好矣。日前抵太祖母文成公主与先王松赞干布所筑大召神寺，曾见唐蕃当年所立舅甥盟碑，感念颇多。赞普与太后亦同感矣。若能和好如初，重订会盟誓约，则唐蕃百姓可得休养生息，江山社稷可得长治久安，小妹金城亦可如同再生，欣喜终生，不妄远嫁吐蕃和亲之初衷矣。赞普、太后为表会盟诚意，谨献上骏马两千匹，藏金两千两；小妹金城为表思念之情，谨给皇兄献上吐蕃金盏一对，羚羊衫六件，段青长毛毡二十条。恳请皇兄谨慎思量，恩准会盟。

赤 玛 伦    情深意切，请和会盟之意也尽显其中，甚好！甚好！

赤德祖赞    使团择吉日向雅拉香波山念神举桑祈祷后即刻起身，最关键的问题是谁能赶在时间的前面。

          〔金城公主若有所思。

金城公主    他们要去大唐了，我无尽的乡愁依旧要留在这里。使团可要马不停蹄，披星戴月赶到大唐。

坌 达 延    那朗陵波方面的将领们大多都对议和会盟不满，他本人口是心非表面赞同，暗中却在挑唆部下散布对抗言论。听说还有军队调动，详细的情况尚不清楚。我也已下令我的军队严阵以待，请太后、赞普放心。

穷    桑    诚如赞普所言，最关键的问题是时间，使团要抢在那朗陵波起兵之前赶到大唐。

赤德祖赞    那玛宫的狼露出了白牙，他要咬人那。王廷猛虎也应该出穴啊，也该张开他的血喷大口啊！

          〔幕落。

第三场   惊天阴谋

           〔唐蕃古道，日月之境。远处立有一巨大界碑，上铭刻藏汉两文：唐蕃日月山界。吐蕃军帐沿山脊驻扎，军旗猎猎。在一大帐内设大案几，周围布置了若干个虎皮座墩，仪仗也多用虎皮和孔雀翎，俨然赞普牙帐等级。

           〔那朗陵波在四个护卫簇拥下上，一付趾高气扬、踌躇满志的样子。

那朗陵波    我那朗家族十余年来，征战南北，为吐蕃王廷平息了大小叛乱。当年我血战那拉山顶，剿杀了岱仁巴农囊扎和开桂多囊二位叛将，还逼迫赞普族兄从泥婆罗国国王宝座上引退；随后权势显赫的首席大伦莽布支拉松起了反心，也是我率军随赤玛伦太后去罢免了他。我用血战十余年的军功保住了摇摇欲坠的王权，换来了他们祖母和王孙的江山血统。如今他们重新稳固了王权，掌控了吐蕃，又开始忌惮我手中的兵权了。他们祖孙俩口口声声迎娶了我的妹子做王妃，要我的军队驻守吐谷浑，依我看这分明是缓兵之计。这妹子做了王妃，却至今没有加封“赞蒙”的尊号，反而给大唐后来的小小金城公主加封了“赞蒙”尊号让她做了王后，而我家妹子至今还是个妃子。这吐谷浑边远之地，远离王廷，派我驻扎分明也是防我而支我远走边关。

          〔那朗夏昂率卫士上。

那朗夏昂   大伦，我奉命返回军营。

那朗陵波    见到大唐安西都护张雄礼大人了吗？

那朗夏昂    见过张大人了，他的行军营帐前日已经过青海湖了，估计今天能到达日月山，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那朗陵波    赞蒙金城公主可不是个一般的女流等闲之辈啊。

那朗夏昂    此话怎讲？

那朗陵波    她多年来一直在暗中鼓励赤玛伦太后和赞普同大唐会盟休战。这个女人小小年纪但是目光远大，她将吐蕃与大唐战和之间的奥秘了然于胸，她那双眼睛早已看破了我那朗家族的生死命门。四个月前太后审断小王子公案时的一幕，至今历历在目。她当庭一甩抛弃骨肉，惊出我一身冷汗。你说她这一甩里有多少玄机吗？

那朗夏昂    这一甩非同寻常，我看也不是轻易承让了亲生儿子那么简单。

那朗陵波    这一甩唐蕃不至于为了夺子一事兵戎相见，甩出了一年的宝贵时间，从而使吐蕃和大唐得以从容不迫达成会盟；这一甩稳住了那朗家族与赞普王廷的紧张关系，表面上那朗家族赢得了强势，实际上却使我们误以为王廷软弱忍让，从而放松警惕，麻痹轻敌；这一甩甩出了多少大伦和官员的恻隐之心，那朗家族愈加孤立，少了不少盟友，多了更多敌人啊！

那朗夏昂   大伦一席话，我也惊出一身冷汗呀。我还感觉这一甩还透出了一个信号。

那朗陵波    对，一个致命的信号！

那朗夏昂    那个老祖母、小赞普和赞蒙金城公主已经结成了同盟，正在与大唐联手，最终要剪除掉我们那朗家族。

那朗陵波    对，而且他们已经动手了，吐蕃王廷要彻底结束兵权旁落的局面，他们要一统吐蕃，大权独揽。这个会盟的背后就是我们的葬礼！

          〔那朗夏昂惊怒之余，连连以拳击掌。

那朗夏昂   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本打算再用几年功夫就能架空赞普王廷，挟持赞普做一个傀儡藏王。可没想到赤玛伦偏偏迎娶了赞蒙金城公主。这个女人一到吐蕃，直接引入了大唐的介入，两股势力汇合一处，一切都不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那朗陵波    绝不能坐以待毙，她这一甩拒绝认子的时候也惊醒了我沉睡的意识。我几个月来苦思冥想，得出一个结论，若要逃脱被毁灭的命运，必须改变现在的策略。

那朗夏昂    不能等下去了？

那朗陵波    对，不能静观待变了，这局势因缘已经发生巨变，等待就是自取灭亡。

那朗夏昂    怎么变？

那朗陵波    顺势而变，以动制静，以打制和！

那朗夏昂    动什么？打什么？

那朗陵波    动你的森波军对逻些暗中形成包围之势，关键之机不至于束手待擒；打吐蕃使团不让双方请和会盟。

那朗夏昂    我的森波军暗中调动，只要做得隐蔽就不会惊动赞普王廷。可这吐蕃使团，让我们自己去打自己人，恐怕会败露无余，引火烧身。

          〔一侍卫上。

侍    卫    大唐安西都护张雄礼大人求见。

          〔二人对视，那朗陵波手指帐外微笑。

那朗陵波    这不，替我们打使团的人来啦。

          〔二人仰天哈哈大笑。

          〔张雄礼风尘仆仆上，三人致礼。

          〔侍卫上茶，三人落座。

那朗陵波    张大人，一路劳顿，辛苦了。

张 雄 礼    大伦不必客气，你我多年屯守各自疆界，时敌时友都是为了各自的主子。上个月有劳那朗夏昂大人亲赴北庭，说大伦有意割我一块九曲水草丰茂之地，让我夏秋牧马，下官心中甚为高兴，便策马扬鞭到了大伦您的军帐之前。

那朗陵波    张大人绝不会白跑一趟，您自然认得大唐鄯州都督杨矩杨都督。

张 雄 礼    当然认得。

那朗陵波    杨大人已于我吐蕃赞普达成协议，用等量之财物换赐吐蕃九曲牧场，以做贵国金城公主夏季沐浴之地。

张 雄 礼    唔，当年也是由杨矩大人护送金城公主入吐蕃的。他手脚倒挺大方的，也可能是心疼金城公主吧。不过大人给我的地在哪里？

那朗陵波    就在九曲之地，尽占青海湖东南万顷牧场，咱俩划地为界，各占一半，大人意下如何？

张 雄 礼    （面露喜色）噢，噢，好倒是好。我是一界武夫，刀光箭影之下看到的就是皇上和自家弟兄的利益。您凭空给了我这么一头肥牛，我也不会就像没事一般顺手牵走了事，有啥事，您吩咐吧。

那朗陵波    张大人爽快，我就直说了吧。

张 雄 礼    但说无妨。

那朗陵波    三年多来唐蕃边境相安无事，这一但不打仗了咱们的主子就少给钱粮。咱们这些带兵的手头一紧，将领就不服管，士兵就不守纪，时下兵难带呀。

张 雄 礼    千真万确，还得找钱哪，要不逼得士卒们骚扰边境，打家劫舍，主子们怪罪下来也不好交差。兵得钱来养，没钱不养兵。

那朗陵波    机会来了。两个月后从吐蕃要来一个大商队，为了便于商旅通畅，他们竟然冒充吐蕃赞普的使团赶往大唐。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有骏马五千匹，藏金五千两，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羚羊毛件，与大唐白银等价大概值三十万两白银啊。

张 雄 礼  （将信将疑）抢劫商旅犯的可是两边大忌，这不合适吧？

那朗陵波    就因为是吐蕃的商队，我的军队下手就多有不便，可这一大笔财富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也不甘心，所以请大人来商量定夺。

          〔张雄礼思虑重重，不停踱步。

那朗陵波    若是大人您的唐军化装边匪劫了他，准保不会败露身份。得手之后，我仅要三成之利，您得七成，大人意下如何？

          〔张雄礼沉吟半晌，思虑万千。

张 雄 礼    确实是一块嘴边的肥肉啊，不过这块肉不大好吃也不大好咽哪。若是稍有个差池，我这把老骨头今生就回不了长安城了，只有终身做个边匪老死塞上了。

那朗陵波    大都护太多虑了，唐蕃边境几十年打打停停，你我谁没有干过打劫抢掠的勾当，只是我吐蕃人抢吐蕃人容易被识破，要不我早就独吞了这三十万两白哗哗的银子。

那朗夏昂    张大人，九曲之地的丰美牧场刚刚您不是已笑纳不拒吗，眼前这动动手就来财的小事，您还犹豫什么呀！

张 雄 礼    总的有点抢他的借口才好动手，若加给他一个不明不白的罪名，我就能名正言顺地下手劫了他。

那朗陵波    有啊，有一个响当当的罪名啊！

张 雄 礼    在哪？

那朗陵波    他们不是为了便于通行，冒充赞普的使团吗？这本身就是个死罪，还有比这个大的罪名吗？

张 雄 礼    对呀！

那朗夏昂   大人您答应下手了？

张 雄 礼    不会真是赞普使团吧！我听说两边要互派使团准备会盟呢。

那朗陵波    哈哈哈！张大人真不愧是个边关老将啊，不过我刚刚从吐蕃王廷议事返回，说的就是会盟之事。赤玛伦太后和赞普已经议定由本大伦做为议和使臣，四个月后率使团赴大唐商讨会盟大计。

张 雄 礼    哈哈哈!大伦若早说还用费如此口舌。好啊！我劫了他！         

〔三人大悦，侍卫送上美酒，举杯相庆。

张 雄 礼    大伦，您的大帐可真够气派的，不过照您吐蕃的规矩，只有赞普才可铺设虎皮，用虎皮仪仗，您这排场不会犯了王家大忌吧？

那朗陵波    这是我当年征讨泥婆罗反叛时，当地的土王们献给我的，是我征服异国的光荣标记。我南征北战二十余载，换来了赞普王廷的稳固江山，如今年龄稍长，还要风餐露宿戍守边关，铺几张兽皮抵御风寒有什么不可。

张 雄 礼    大伦这几年军功卓著，家国内外声威远扬，听说赤玛伦王太后和赞普都让您三分。今日一见，更与几年前大不相同，言谈举止透出一股霸气，有股王者之范啊。是你家主子不得不依之栋梁之臣。

那朗陵波    哼，功高震主啊！谁能知道我在战场浴血拼杀，而身后是否还有一条归乡之路。

张 雄 礼    哎，大伦多虑了，现在吐蕃老的老，小的小，还不是您说了算。

那朗陵波  （一声长叹）唉，骏马老去不如驴子了，现在吐蕃是太后、赞普、赞蒙金城公主势力见长，他们要的是和不是战，不想要我这样的老战将了，一旦离开了军帐我还能说了算吗？

张 雄 礼    你这军帐里虎皮都铺上了，老虎身子绵羊口，恐怕想的和说的不是一回事吧。

那 朗 夏 昂   张大人这话是何意思？

张 雄 礼  （挥手示意）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大伦以后如若得势，别忘了我老张就行了。告辞了。

那朗陵波    大人的意思我懂。四个月以后商队必到，我先祝您马到成功。送客！

          〔张雄礼下。

          〔那朗陵波示意那朗夏昂近前，将一封册牍交于他。

那朗陵波    立刻将这封册牍送逻些，里面罗列了详尽的应变计划。告诉那朗妃派可靠家臣随时探报使团的动向，要三天一报。你也要在沿途多设几个活动驿站，接应那朗妃的探马。

那朗夏昂   遵命！

那朗陵波    一定要让张雄礼劫了吐蕃的会盟使团，否则日后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另外，叫那朗妃请赞普速速给小王子正式赐名。

那朗夏昂   这事也要急着办？

那朗陵波    这件事更急，务必催请赞普赐名。一旦给王子赐了名，就有了赞普王室的名份，万一把我们逼到死角，就废赞普立王子，以求自保。

那朗夏昂    我懂了，这就去办。

          〔幕急落。